清晨的露珠在铁锹上滚落时，老李正在给月季翻土。袖口被汗水浸湿的痕迹在布料上洇开，像极了后院那株开得过分烂漫的虞美人。他习惯了弯腰的姿态，唯有脊背在某刻突然绷紧，手指顿了顿——他听到树影深处传来窸窣的笑声。

那声音裹着槐花香飘进鼻腔，带着年轻的底气，像是去年刚调来的新同事。老李直起身，背篓里铁锹的柄儿戳进后腰，他也没有动弹。园丁都懂得，有些风景得养着才是风景。

铁锹下的桃色涟漪

午后阳光斜斜地切在石板路上，阴影在花丛间游走。老李蹲在向日葵地里修枝，新来的小伙子不知何时蹲在他身后。风掠过油绿的叶片，卷起衬衫下摆。铁锹尖划过土层的沙沙声被某种更细微的声响取代——是手指摩挲皮肤的触感。

“腰不能弯这么久。”小伙子说这话时，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。老李闭着眼睛，鼻尖倒是闻到了烟斗的味道。园丁们都知道，李师傅抽的那杆旱烟，味道比旱厕还呛。

铁锹啪嗒一声掉进泥里时，远处的海棠开了第三遍。

花丛中的纠缠生长

锄地时锄到膝盖的旧伤，老李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天。那天下着瓢泼大雨，同样是这个位置，他被人从背后一把箍住。那人声线还透着青涩，却懂得往最酸痒的点上使力：“这月季要这么剪，懂么？”

如今再回头，月季架上缠满了野蔷薇。新来的小伙子正踮着脚修理枯枝，裤脚上沾着新鲜泥土。铁锹搁在墙角，柄儿被谁摩挲得发亮。他们都知道，园丁手上沾的泥土若是长进指甲缝里，洗起来要连皮一起蜕。

傍晚收工时老李才发现，后腰那块硬伤竟不疼了。小伙子送他到小木屋门口，临别前塞给他个塑料袋，里面包着今年最后一朵红蔷薇。

“明儿个见。”小伙子冲着他笑，露出窝窝牙。

老李攥着花瓣的刹那，忽然想通了园丁处为什么总缺铁锹。